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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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淩鈺錦怔住,好一會兒才喃喃的問道:“這話是什麽意思?什麽叫它本就是活的?”

雲坤目光悠遠,仿佛陷入了某種深深的回憶之中,緩緩說道:“我年少時,曾在機緣巧合之下,在遠處見過一次空谷幽蘭,此花白天的確只是一株美麗異常,馨香宜人的植物。可是到了滿月的晚上,月上中天之時,我們所看到的那些流光溢彩的花朵,其實是因為一只只在月光下會煥發盈彩的小蟲所致。”

淩鈺錦不解,忙問道:“小蟲?你的意思是空谷幽蘭白天是花卉,到了晚上就變成了蟲子?好像冬蟲夏草一般嗎?”

雲坤解釋道:“並不完全一樣,其實迷疊老人並不是神仙,也不是得道高僧,而是一位精通各種蠱術□□醫學的大師,這空谷幽蘭就是他平生創造出的最厲害的一種蠱毒。”

淩鈺錦萬分吃驚,失聲說道:“什麽?”

雲坤接著說道:“這種蠱蟲有個十分致命的弱點,就是不喜陽光。所以在培育時,迷疊老人將蠱蟲放入空谷幽蘭的花心中,這種幽蘭白天的花心是閉合的,可以將蠱蟲很安全的包裹在裏面。而到了滿月的晚上,月上中天之時,花心會打開,放出蠱蟲,蠱蟲吸收月光精華,通體現出螢光。由於蠱蟲很小,根本不易察覺,所以那時的空谷幽蘭看起來如夢似幻最為美麗。過了那個時辰,花心會再度閉合,將蠱蟲重新包裹起來,花朵看起來就和白天一樣了。當然,如果要對人施這種蠱術,也必須在每月兩次的滿月,月上中天花心綻放之時,用幽蘭花瓣將蠱蟲取下才有效,其他時候皆無效。”

淩鈺錦問道:“剛才你說,這蠱蟲致命的弱點是害怕陽光,那進入人體之後,是否依然怕陽光呢?”

雲坤說道:“不怕,蠱蟲一旦進入人體,就什麽都不怕了,所以才說是世間最厲害的蠱毒。”

淩鈺錦聽得臉色蒼白,頭皮發麻,手心也滲出了絲絲冷汗,雲坤看到後揶揄的說道:“淩兄別擔心,現在迷疊谷根本就沒有空谷幽蘭,迷疊老人死後,世上應該就再也沒有這種美麗至極又危險至極的花卉了。”

淩鈺錦接著問道:“你可知這種毒蠱對人體的影響?”

雲坤搖了搖頭,笑著說道:“我怎麽可能會知道,其實這些事大多也都是從長輩那裏聽來的。”

淩鈺錦略帶遲疑的問道:“敢問賢弟,迷疊老人是何時仙逝的?”

雲坤想了想,答道:“我也說不準,不過總有十幾年了吧。”

淩鈺錦的臉色又白了幾分,他清楚地記得,姐姐告訴過他,十六年前,青雙派掌門用懸華醫典換了一株迷疊谷的空谷幽蘭。也就是說這種可怕的花卉或許依然存在於世上,甚至現在青雙派就可能會有。

淩鈺錦雖然每年都會帶著雲皓熙和雲皓辰去一次青雙派,卻從未見過這株幽蘭。想必當初蘇辛景肯用一本珍貴的醫書去換它,就必定清楚它的真實用途,應該是將它藏了起來。淩鈺錦想不通,身為一派掌門的蘇辛景,到底要用這樣一株危險的花卉來做什麽?

在知道了迷疊谷和空谷幽蘭的真像之後,淩鈺錦突然覺得眼前美麗的景色開始變得有些可怕,谷中的徐徐暖風,也變成了陣陣陰風。淩鈺錦無心在此處多做流連,拉著雲坤急匆匆的離開了山谷,晚飯之前二人便回到了浮沙古城。

回程途中,雲坤看到臉色仍然略顯蒼白的淩鈺錦,揶揄道:“沒想到淩兄膽量如此之小,早知道我不講這個故事嚇唬你了。不過此事是浮沙古城的秘密,還請淩兄千萬不要向外人洩露。”

淩鈺錦微微頷首,承諾道:“賢弟放心。”

也許是因為白天的事情太超出淩鈺錦的想象,回到浮沙古城之後,雲坤本想請他一起用晚膳,可他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了。和雲坤分別之後,淩鈺錦直接回到了客棧,在房間裏,他心急如焚的打算把今天得知的一切發傳訊符告訴姐姐,可試了很多次依舊無果。不過,通過這一天和雲坤的接觸,淩鈺錦初步判斷此人應該還算可靠。

翌日一早,淩鈺錦將負責他這間上房的小二叫到了房間,小二不明所以的開口問道:“不知客官叫小的前來有何吩咐?”

淩鈺錦笑了笑說道:“沒什麽事情,就是想問問小二哥,是否還記得我剛到一品居時,和我一起拼桌吃午飯的那位雲公子。”

小二馬上笑著說道:“客官說的可是雲坤雲公子?小的當然記得,他是小店的常客,客官可是找他有事?”

淩鈺錦沒有作答,而是問道:“不知小二哥是否聽說過幻海莊?”

小二答道:“自然知道,雲公子就是幻海莊的管事。”

淩鈺錦又問道:“小二哥可見過幻海莊的主人?”

小二笑著答道:“見過的,是因為三十多歲的英朗男子。”

淩鈺錦問道:“你可知道他的名字?”

小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說道:“幻海莊的莊主輕易不露面,我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有幸見過一次,實在不知道他的名諱。”

淩鈺錦接著問道:“你可知道這幻海莊在浮沙古城多久了?”

小二說道:“幻海莊世代居於浮沙古城,具體什麽時候到這裏的小的還真不知道。”

淩鈺錦笑著拿出了一塊銀錠,遞到了小二手上,說道:“多謝小二哥。”

小二拿著賞銀開心的說道:“多謝客官,您要是還有什麽吩咐,隨時知會小的就好。”

小二走後,淩鈺錦雙眸微瞇,心中思量著剛剛那店小二的話,若他們世代居於此城之中,就應該與淩霄閣近期發生之事毫無關系。至此,他心中有了決斷,與其獨自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古城之中漫無目的的尋找,不如請雲坤出手相助,尋找水靈兒,他也好盡快趕回淩霄閣,將空谷幽蘭的真相告知姐姐。

雖然淩鈺錦是天生的路癡,可是幻海莊的位置實在很容易找,按照小二指引的方向,成功的找到了幻海莊。淩鈺錦上前扣門,卻被門衛告知,雲管事外出辦事,大概需要十天方能回來,他不得已只好先回客棧,等待雲坤歸來。

十二日後的午膳時分,雲坤來到一品居尋找淩鈺錦,剛好看見他獨自在大堂準備吃午飯。

雲坤十分自然的坐在淩鈺錦身邊,笑著說道:“聽府中門衛說,我外出辦事那天,淩兄去找過我。”

看到來人,淩鈺錦亦笑著說道:“賢弟幾時回來的?”

雲坤回道:“昨日亥時回來的,淩兄去幻海莊找我,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?”

淩鈺錦點了點頭,直言不諱的說道:“在下的確有事,想請雲公子相助。我有一個表妹,兩個多月以前,在大漠中偶遇大沙暴失去了蹤跡,其實在下此次前來沙漠就是為了尋找這位失蹤多時的表妹。”

聽了淩鈺錦的話,雲坤的神色一滯,思索了片刻說道:“兩個多月以前,小弟無意間在沙海中救下了一位姑娘,只是她在清醒之後卻失去了記憶。不知道自己是誰,也不知道從何處而來,為什麽會只身出現在沙漠之中。”

聞言,淩鈺錦心中一喜,忙說道:“當真?不知賢弟可否讓我見一下那位姑娘。”

雲坤想了想說道:“雖然和淩兄只有兩面之緣,可是看兄臺的樣子實在不像是個壞人,我便帶淩兄去見那位姑娘吧。”

午膳過後,雲坤帶著淩鈺錦來到了幻海莊,這裏的面積雖然不及淩霄閣大,可是陳設布置卻十分考究雅致,從細節處就可以看出主人的品味很高。

淩鈺錦說道:“賢弟,為兄來此叨擾,不知是否需要向莊主問安?”

雲坤搖了搖頭說道:“無妨,莊主外出辦事未歸,淩兄不用太過拘謹。”

雲坤將淩鈺錦帶到了一處環境清幽的二層小樓前,正在灑掃的丫鬟馬上迎了上來俯身行禮。

雲坤說道:“雲姑娘可在房中?”

丫鬟答道:“回管事,姑娘一直在房中。”

雲坤說道:“請姑娘到小花廳,就說有客人來訪。”

丫鬟領命匆匆下去報信了。

看到淩鈺錦眼中的疑惑,雲坤解釋道:“因為她失去了記憶,不知道自己的名字,所以我便讓他隨我的姓,好做稱呼。”

淩鈺錦點了點頭,隨著雲坤行至屋內,到了小花廳,剛一落座就有丫鬟端來了清茶。少頃,一個身姿曼妙,著西域服飾的女子在丫鬟的陪伴下來到了小花廳。雖然服裝發髻完全不同,但淩鈺錦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來人正是失蹤了兩個多月的水靈兒。不過水靈兒看到淩鈺錦後,卻猶如見到陌生人一般,毫無反應。

盡管水靈兒失去了記憶,可淩鈺錦畢竟將人完好無損的找到了,終於可以放下心中大石。淩鈺錦在幻海莊和水靈兒聊了一個下午,可對方卻沒有要恢覆記憶的半點趨勢。淩鈺錦著急回淩霄閣,但不知道他是誰的水靈兒卻並不想與他同行,使得他有些悶悶不樂。

在幻海莊用過晚膳後,雲坤特意帶淩鈺錦去了浮沙古城中最有名的樂坊清音閣散心。雖然樂坊的老板是中原人,可這裏的陳設裝飾卻處處盡顯西域風情,非但不奢靡艷麗,反倒略顯淡雅質樸,讓人即使久坐也不會覺得心浮氣躁。

雲坤笑著說道:“淩兄好福氣,今晚清音閣的魁首會登臺獻藝。”

淩鈺錦無所謂的笑笑,不置可否。

就在淩鈺錦和雲坤閑談之時,一位身姿婀娜的年輕女子緩緩走到臺上。這名女子以輕紗遮面,身穿月白色羅紗長裙,舉止優雅,儀態迷人。女子走到臺中心停下,輕輕揭開面紗,向眾人徐徐一禮,接著便將一把古琴撫得如行雲流水,十分美妙動聽。

可是無論這姑娘的琴技有多麽高超,淩鈺錦卻連一個音符也沒有聽進去,從這女子摘掉輕紗的那一刻起,他就僵住了,口中低聲喃喃說著三個字:“蘇詩瑩!”

雲坤發現了淩鈺錦的異常,輕輕推了推他,取笑道:“淩兄,莫不是被熙巳姑娘迷住了?哈哈哈哈哈哈,淩兄的眼光真是不錯,熙巳姑娘可是這清音閣的花魁。”

淩鈺錦趕忙斂住心神,略帶尷尬的笑了笑,說道:“賢弟不要取笑於我,剛剛是為兄失態了,實在是因為這位熙巳姑娘的容貌和我的一位故人好友甚為相似。”

雲坤聽了,頗感興趣的問道:“哦?淩兄身邊竟有如此妙人,小弟倒是很想一睹那位姑娘的芳容,看看和熙巳到底有多像。”

淩鈺錦楞了半晌,才嘆息道:“她,已經故去很久了。”

雲坤聽了忙說道:“哎,真是紅顏薄命,實在不好意思,讓兄臺傷心了。”

淩鈺錦說道:“哪裏哪裏,很感謝賢弟帶我來清音閣,讓我見到了熙巳姑娘,就好像又見到我那位故友一般。”

雲坤說道:“小弟和熙巳姑娘也算半個知音,若淩兄不嫌棄,小弟願代為引薦。”

淩鈺錦的身體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,緩緩說了聲:“好。”

少頃之後,淩鈺錦隨著雲坤來到了清音閣的雅室裏品茶閑談。雲坤明顯感覺到淩鈺錦的心不在焉,猜測他與那位故人必然關系匪淺。過了一會兒,雅室門外有人通報,獻藝結束的熙巳姑娘來了。淩鈺錦整理好心神,盯著雅室的木門,看著和蘇詩瑩容貌一般無二的熙巳,身形款款的走進了房間。

熙巳沖著二人潸然一禮,聲音輕柔甜美的說道:“雲公子,您來了,不知這位公子該如何稱呼?”

淩鈺錦有一瞬間的失神,感覺眼前的姑娘明明就是蘇詩瑩,好一會兒才答道:“在下姓淩,單名一個素字,初次見面,請恕在下唐突,敢問熙巳姑娘可否去過中原?”

熙巳始終面帶淺笑,低眉垂眸,輕輕答道:“熙巳從不曾離開過浮沙古城。”

一晚上的你來我往,熙巳始終對答如流,從容淡定,讓人分不清真假,仿佛置身於層層迷霧之中。回到客棧後,淩鈺錦將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,從頭到尾的想了一遍,越發覺得這些事絕對不是巧合,也沒有那麽簡單。

這浮沙古城雖然地處西域,卻處處透著詭異,仿佛這裏所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有著某種聯系。他先是無意間得知了空谷幽蘭的真相,接著又遇見了一個和蘇詩瑩一模一樣的女人。淩鈺錦不知道是不是從十六年前,蘇辛景和淩霄閣交易空谷幽蘭起,陰謀就已經開始了。

淩鈺錦沒有任何頭緒,他本來決定先回淩霄閣,將這裏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姐姐,並開始尋找十六年前的所有線索。可是,今晚當他看到熙巳姑娘的那一刻起,就打消了離開浮沙古城的這個念頭。

淩鈺錦不相信世間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,為了雲靖明他也一定要將此事弄個清楚明白。他甚至隱約覺得也許從水靈兒和瓊林跟蹤那幾個可疑之人開始,他們就全部掉進了幕後黑手編織的大網之中。

從這天開始,淩鈺錦白天去幻海莊,找水靈兒聊天,助她恢覆記憶,可是對方顯然並不十分領情。晚上則雷打不動的去清音閣找熙巳姑娘聊上一會兒,但無論淩鈺錦如何的旁敲側擊,言語試探,均無法問出這個姑娘的底細。

日子一天天的過去,就算淩鈺錦帶了再多的銀錢,也禁不住天天往樂坊裏跑。又耗了半年時間,淩鈺錦的銀票已經所剩不多。不過經過這半年的相處,淩鈺錦和雲坤已經成為了很好的兄弟,可是水靈兒那邊卻依舊記不起他分毫。

這段期間,雲坤也曾找到浮沙古城中最好的大夫給水靈兒診治,可是卻查不出任何會導致失憶的病因。無奈之下,淩鈺錦只好決定自己一人先回淩霄閣,將水靈兒暫時留在幻海莊托付給雲坤好好照顧。

啟程前夜,淩鈺錦又去了清音閣,對熙巳姑娘說道:“這半年多的時間,有幸和姑娘相談甚歡,只是因為家中有事,轉天一早在下就要離開浮沙古城了。下次相見不知何期,望姑娘萬事順遂,千萬珍重。”

淩鈺錦說完之後,熙巳神色如常,舉杯祝他一路平安,又撫奏了一曲溫婉悠揚的“大漠梵花”,聊表相識之情,以寄離別之意。

翌日清晨,淩鈺錦早早的結了賬退了房,趕去幻海莊向雲坤辭行,並告訴水靈兒一定會回來接她。

淩鈺錦又對雲坤說道:“賢弟,我出來已久,必須回去了,在我離開之後,如果水靈兒能記起什麽,還望賢弟可以送他回淩霄閣。”

雲坤鄭重的承諾道:“請淩兄放心,若是她真的能想起什麽,我一定親自護送她去中原。”

淩鈺錦感激的說道:“多謝賢弟,如果賢弟有事要去中原,一定要告知為兄,到時我帶著你去好好領略一下中原的景色。”

雲坤笑著應道:“一言為定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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